（四十四）當她表白時，他在想什麽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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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四十四）當她表白時，他在想什麽？
謝笛楠覺得，很多回憶已經模糊掉了。
有些事情是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去的。那種恍然的心情，也許是醞釀於那場驟雨中，他撐傘路過中山路北頭的塔樓，偷瞄擦肩而去的淋雨人，而淋雨人也恰巧註意到了自己；亦或許是，那個夏秋交會的傍晚，他來到了棧橋海邊，坐在冰涼的石階陡梯上，在海浪就要湧入眼眶時，他喝下了第二口灼烈的啤酒。
“雨終究會停。人們始終要走在路上，如果人們喜歡，也可以丟開雨傘去淋雨。”
“啤酒罐被用力碾成不能覆原的形狀，如果將它隨手丟在手邊，與臺階石板的碰撞聲明明更悅耳。但是人們需要把啤酒罐精準分類，丟進更遠處的垃圾桶裏。”
謝笛楠的內心經常有此類獨白。他覺得，孤獨是可以挑揀出來細細品味的美妙心情。
而此刻，他把玩著林奈送他的鍍銀古董打火機，坐在大孟小酒館的吧臺前，和老板大孟聊著天。
如果換做以前，謝笛楠和大孟老板的聊天內容可能更隨意些。例如哪個哪個糟心學生長期不去上課，又或者上次和釣友打賭，輸掉了一條煙諸如此類。而今天，他主動和大孟老板聊及了自己的心情，有一些是無關緊要的，有一些是足夠洶湧的回憶。
“小哥，你今天是不是喝的有點多？”
“叔，瞧你這記性，我今天沒喝幾杯酒。”
“那你怎麽眼目低垂，一副借酒澆愁的樣子？”
“哪有。我只是想你聊些事兒。”
“你說，我聽著呢。”
“昨晚，我最好的女性朋友，向我表白了。”
“噢...”
“您老就這反應？”
“啊...她怎麽表白的？”
“她說，我們結婚好不好？”
“這種表白總覺得哪裏不對。”
“如果是她，倒也能理解。”
“...接下來呢？”
“我呀，假裝沒聽見。”
“呵呵...真有你的。”
“這是本能反應。"
"那麽，你不喜歡她麽？”
“曾經的我，愛她勝過自己。”謝笛楠放開手中的鍍銀打火機，端起了啤酒杯。他似乎透過渾濁的酒水表面，看到了面容黯然的自己。接著，他又補充了一句：
“ 現在，我再也找不回那種感覺了。”
他曾想努力記住自己深愛林奈的樣子，而如今光陰荏苒，很多事情已經改變。
謝笛楠曾“廝混情場”多年，對於察覺情感變化，以及適應情感變化的節奏，他的經驗足夠寫一部“寶典”了。
可他不想拿這份經驗去應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“叔，給我支個招唄。”謝笛楠飲了口酒，擡眉問：“接下來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大孟老板瞥向他，問：“你最大的愛好是什麽？”
謝笛楠聳肩說：“釣魚。你知道的。”
“這世界上，凡事是要順其自然的。” 大孟老板沈寂了好一會兒，跟了句 ：“別想這麽多。回老家，釣魚去。”
次日，午後。
在潮音咖啡館二樓的吸煙房內，安蕾把昨晚的照片擺在了林奈眼前。
“看，昨晚你的妝容好精致呀。”安蕾朝林奈眨著眼睛，又說：“瞧今天你化的妝，糊得像只猴子。”
窗外陰雲有缺，林奈的心情也不算美麗。 她看著照片中的謝笛楠，心中翻湧起不安情緒，驀地熄滅了香煙。接著，她背過倩身，靠著窗沿，長籲了一口氣，捏出一粒口香糖放進嘴裏。
“在我面前有什麽好害臊的？”安蕾望向窗外，似乎是在調節聊天氣氛：“有話盡管跟我說，不要藏在心裏。”
林奈微微仰首說：“我不管，這張照片一定不能讓小楠看到。”
安蕾托腮問：“說吧，你對阿楠的感情，什麽時候開始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你覺得呢？”
“拜托，林大小姐，你倒反過來問我？”
“我就是自己也捋不清楚才問你啊。”
“你們倆相知相伴，小心翼翼不去越界，這種相處模式更像是家人。可你仔細想，在這世上，男女之間有純粹的情誼麽？”
聊到這裏，林奈想起在淮揚菜館那一次，自己原路折回的焦躁心情。
那是和謝笛楠相識以來，她第一次想去幹涉他的情感生活。
安蕾也背過身來，說：“小楠對你格外愛惜，你是當局者不願自知。他平日看上去沒正經的樣子，卻對你很溫柔。你會對他動心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”
林奈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說：“就知道旁觀看戲，既然早早發現端倪，為什麽不早提醒我？”
安蕾撲哧笑出聲：“我怎麽提醒你，要你遏制自己的情感，要你和小楠保持距離？”她靠近林奈一些，又說：“我可是巴不得你早點嫁出去呢。”
“可是對象是小楠啊。”林奈整個人松垮下來，苦惱萬分道：“他陪伴了我那麽久。我真不知道怎麽辦了。”
安蕾看上去有些激動，眼中流溢著光芒：“你和小楠不是都很愛看《老友記》麽？想想莫妮卡和錢德勒，那簡直是大多數人艷羨的神仙愛情。”
“可是，《老友記》裏也有瑞秋和喬伊的遺憾結局呀。”林奈抓著額前流動散落的頭發，有些垂頭喪氣道：“‘我們之間的友誼太深了。’我很害怕小楠說出類似的話。”
安蕾挽住她的手說：“這麽優柔寡斷，可不像平日的你。”
林奈尷尬地笑了笑，說：“平日的我，也從沒認真去看待男女之情。”她不覺間搖了搖頭，接著悶聲問：“蕾子。你覺得...他喜歡我麽？”
安蕾皺眉道：“這重要嗎？”
“非常重要。”林奈加強語氣，補充說：“我在工作領域還沒失敗過。感情方面，我也不允許自己失敗。”
安蕾沈默半晌，回答道：“我覺得，男女感情，不應如此衡量。”她話鋒一轉，又說：“你不用過多擔心。你現在要做的，是讓小楠了解到你此時的心意。”
“其實......我已經.....表白了。”
“什麽！？”安蕾吃驚到面部表情有些扭曲。
“你別那麽驚訝嘛！”
“什麽時候的事兒？”
“就在昨晚水池前合影的時候。只不過我當時聲音很小很小，我不確定阿楠有沒有聽到。”林奈竟有些享受當時甜蜜的心情，幽幽道：”我當時說的是，‘小楠。我們結婚吧。’”
安蕾咬著嘴唇，說：“昨天回家的路上，我看阿楠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反應。可這小子是情場老手，想蒙混過關是輕而易舉的事。”
林奈說：“也只能怪我，昨天情緒來了，控制不住。”
安蕾表情篤定，註視著她說：“那就再找個機會，把事情說清楚。”她握住林奈的手腕，叮囑說：“雙向情感從來不受把控。珍惜眼前，勝過一切。”
聽到這番話，林奈語塞，唯有輕輕點頭。
說到戀愛，她比安蕾要稚嫩太多。假如身邊沒有安蕾，她接下來可能會聽天由命，將此事隨緣處理。而眼前見到安蕾急迫地要自己“趁熱打鐵”，那必然是對的。
下午回到家裏，林奈來回踱步於客廳內，思前想後之間，陰雲散去，晚霞已經悄悄來到了落地窗邊。她站在窗邊，懷著忐忑的心情，撥通了謝笛楠的電話：
“餵，小奈？”
“你...我...我有些話要對你說。”
“行啊，怎麽了？”
“我想見面跟你說。”
“是身體又不舒服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就電話裏講吧。”
“小楠。你...現在在哪？”
“我啊，回老家了。”
“回老家了！？回老家幹嘛？”
“學校放暑假了呀，回來釣魚，繼續修身養性。”
“你...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“沒特別的事，就等開學再回去了。”
“你...”
“好了，不跟你說啦，釣友們約我夜釣呢。回頭聊！”
“......”
電話掛斷的那一刻，林奈的心情更加混亂煩悶。
“他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表白呢？”
“難道是聽到了，故意回老家躲著我？”
“我一直對男女之情避而遠之。沒想到這種糟心事還是落在了自己頭上。”
林奈站在落地窗前，極目天邊的晚霞，不知明天會是什麽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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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笛楠覺得，很多回憶已經模糊掉了。
有些事情是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去的。那種恍然的心情，也許是醞釀於那場驟雨中，他撐傘路過中山路北頭的塔樓，偷瞄擦肩而去的淋雨人，而淋雨人也恰巧註意到了自己；亦或許是，那個夏秋交會的傍晚，他來到了棧橋海邊，坐在冰涼的石階陡梯上，在海浪就要湧入眼眶時，他喝下了第二口灼烈的啤酒。
“雨終究會停。人們始終要走在路上，如果人們喜歡，也可以丟開雨傘去淋雨。”
“啤酒罐被用力碾成不能覆原的形狀，如果將它隨手丟在手邊，與臺階石板的碰撞聲明明更悅耳。但是人們需要把啤酒罐精準分類，丟進更遠處的垃圾桶裏。”
謝笛楠的內心經常有此類獨白。他覺得，孤獨是可以挑揀出來細細品味的美妙心情。
而此刻，他把玩著林奈送他的鍍銀古董打火機，坐在大孟小酒館的吧臺前，和老板大孟聊著天。
如果換做以前，謝笛楠和大孟老板的聊天內容可能更隨意些。例如哪個哪個糟心學生長期不去上課，又或者上次和釣友打賭，輸掉了一條煙諸如此類。而今天，他主動和大孟老板聊及了自己的心情，有一些是無關緊要的，有一些是足夠洶湧的回憶。
“小哥，你今天是不是喝的有點多？”
“叔，瞧你這記性，我今天沒喝幾杯酒。”
“那你怎麽眼目低垂，一副借酒澆愁的樣子？”
“哪有。我只是想你聊些事兒。”
“你說，我聽著呢。”
“昨晚，我最好的女性朋友，向我表白了。”
“噢...”
“您老就這反應？”
“啊...她怎麽表白的？”
“她說，我們結婚好不好？”
“這種表白總覺得哪裏不對。”
“如果是她，倒也能理解。”
“...接下來呢？”
“我呀，假裝沒聽見。”
“呵呵...真有你的。”
“這是本能反應。"
"那麽，你不喜歡她麽？”
“曾經的我，愛她勝過自己。”謝笛楠放開手中的鍍銀打火機，端起了啤酒杯。他似乎透過渾濁的酒水表面，看到了面容黯然的自己。接著，他又補充了一句：
“ 現在，我再也找不回那種感覺了。”
他曾想努力記住自己深愛林奈的樣子，而如今光陰荏苒，很多事情已經改變。
謝笛楠曾“廝混情場”多年，對於察覺情感變化，以及適應情感變化的節奏，他的經驗足夠寫一部“寶典”了。
可他不想拿這份經驗去應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“叔，給我支個招唄。”謝笛楠飲了口酒，擡眉問：“接下來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大孟老板瞥向他，問：“你最大的愛好是什麽？”
謝笛楠聳肩說：“釣魚。你知道的。”
“這世界上，凡事是要順其自然的。” 大孟老板沈寂了好一會兒，跟了句 ：“別想這麽多。回老家，釣魚去。”
次日，午後。
在潮音咖啡館二樓的吸煙房內，安蕾把昨晚的照片擺在了林奈眼前。
“看，昨晚你的妝容好精致呀。”安蕾朝林奈眨著眼睛，又說：“瞧今天你化的妝，糊得像只猴子。”
窗外陰雲有缺，林奈的心情也不算美麗。 她看著照片中的謝笛楠，心中翻湧起不安情緒，驀地熄滅了香煙。接著，她背過倩身，靠著窗沿，長籲了一口氣，捏出一粒口香糖放進嘴裏。
“在我面前有什麽好害臊的？”安蕾望向窗外，似乎是在調節聊天氣氛：“有話盡管跟我說，不要藏在心裏。”
林奈微微仰首說：“我不管，這張照片一定不能讓小楠看到。”
安蕾托腮問：“說吧，你對阿楠的感情，什麽時候開始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你覺得呢？”
“拜托，林大小姐，你倒反過來問我？”
“我就是自己也捋不清楚才問你啊。”
“你們倆相知相伴，小心翼翼不去越界，這種相處模式更像是家人。可你仔細想，在這世上，男女之間有純粹的情誼麽？”
聊到這裏，林奈想起在淮揚菜館那一次，自己原路折回的焦躁心情。
那是和謝笛楠相識以來，她第一次想去幹涉他的情感生活。
安蕾也背過身來，說：“小楠對你格外愛惜，你是當局者不願自知。他平日看上去沒正經的樣子，卻對你很溫柔。你會對他動心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”
林奈哀怨地瞥了她一眼說：“就知道旁觀看戲，既然早早發現端倪，為什麽不早提醒我？”
安蕾撲哧笑出聲：“我怎麽提醒你，要你遏制自己的情感，要你和小楠保持距離？”她靠近林奈一些，又說：“我可是巴不得你早點嫁出去呢。”
“可是對象是小楠啊。”林奈整個人松垮下來，苦惱萬分道：“他陪伴了我那麽久。我真不知道怎麽辦了。”
安蕾看上去有些激動，眼中流溢著光芒：“你和小楠不是都很愛看《老友記》麽？想想莫妮卡和錢德勒，那簡直是大多數人艷羨的神仙愛情。”
“可是，《老友記》裏也有瑞秋和喬伊的遺憾結局呀。”林奈抓著額前流動散落的頭發，有些垂頭喪氣道：“‘我們之間的友誼太深了。’我很害怕小楠說出類似的話。”
安蕾挽住她的手說：“這麽優柔寡斷，可不像平日的你。”
林奈尷尬地笑了笑，說：“平日的我，也從沒認真去看待男女之情。”她不覺間搖了搖頭，接著悶聲問：“蕾子。你覺得...他喜歡我麽？”
安蕾皺眉道：“這重要嗎？”
“非常重要。”林奈加強語氣，補充說：“我在工作領域還沒失敗過。感情方面，我也不允許自己失敗。”
安蕾沈默半晌，回答道：“我覺得，男女感情，不應如此衡量。”她話鋒一轉，又說：“你不用過多擔心。你現在要做的，是讓小楠了解到你此時的心意。”
“其實......我已經.....表白了。”
“什麽！？”安蕾吃驚到面部表情有些扭曲。
“你別那麽驚訝嘛！”
“什麽時候的事兒？”
“就在昨晚水池前合影的時候。只不過我當時聲音很小很小，我不確定阿楠有沒有聽到。”林奈竟有些享受當時甜蜜的心情，幽幽道：”我當時說的是，‘小楠。我們結婚吧。’”
安蕾咬著嘴唇，說：“昨天回家的路上，我看阿楠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反應。可這小子是情場老手，想蒙混過關是輕而易舉的事。”
林奈說：“也只能怪我，昨天情緒來了，控制不住。”
安蕾表情篤定，註視著她說：“那就再找個機會，把事情說清楚。”她握住林奈的手腕，叮囑說：“雙向情感從來不受把控。珍惜眼前，勝過一切。”
聽到這番話，林奈語塞，唯有輕輕點頭。
說到戀愛，她比安蕾要稚嫩太多。假如身邊沒有安蕾，她接下來可能會聽天由命，將此事隨緣處理。而眼前見到安蕾急迫地要自己“趁熱打鐵”，那必然是對的。
下午回到家裏，林奈來回踱步於客廳內，思前想後之間，陰雲散去，晚霞已經悄悄來到了落地窗邊。她站在窗邊，懷著忐忑的心情，撥通了謝笛楠的電話：
“餵，小奈？”
“你...我...我有些話要對你說。”
“行啊，怎麽了？”
“我想見面跟你說。”
“是身體又不舒服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就電話裏講吧。”
“小楠。你...現在在哪？”
“我啊，回老家了。”
“回老家了！？回老家幹嘛？”
“學校放暑假了呀，回來釣魚，繼續修身養性。”
“你...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“沒特別的事，就等開學再回去了。”
“你...”
“好了，不跟你說啦，釣友們約我夜釣呢。回頭聊！”
“......”
電話掛斷的那一刻，林奈的心情更加混亂煩悶。
“他究竟有沒有聽到我的表白呢？”
“難道是聽到了，故意回老家躲著我？”
“我一直對男女之情避而遠之。沒想到這種糟心事還是落在了自己頭上。”
林奈站在落地窗前，極目天邊的晚霞，不知明天會是什麽樣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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